是花朵还是女性主义?


—英国泰特美术馆乔治亚·奥基弗个展
发表于《艺术商业》2016年9月刊
奥基弗作为在艺术史上举足轻重的里程碑,拥有着诸多“女性主义”头衔:美国现代艺术之母、20世纪最受欢迎的女艺术家、美国著名摄影师常青树阿尔福德·斯特格利兹的妻子,其2014年拍卖行售出的最贵的女艺术家作品等等。今夏由泰特美术馆赶着黄金八月假期推出的乔治亚·奥基弗个展集合了奥基弗的生前包含油画、影像、照片和遗物等100多幅作品,无疑是欧洲目前最卖座的展览之一。展览从奥基弗作为职业艺术家第一次参加291的展览的作品开始,主题通过不同的时间、故事和地域变换交替,展现了她近80年间的艺术家职业生涯。
“如果我画的足够,上帝就会把它给我。”

乔治亚·奥基弗生于1887年威世科辛的一个农民家庭,在家里的七个子女中排行老二。奥基弗幼年时她便展现出了杰出的艺术才华,在一次采访中,她对记者说:‘我十岁就已经决定要当艺术家了’。乔治亚·奥基弗一生主要以创作油画为主,其中最脍炙人的便是她的花卉系列了,除此之外出名的还有她画的纽约摩天大楼和新墨西哥的风景。

在奥基弗的语录中有一句颇为著名的话,她说:“如果我不画那些花卉,我怕你们不了解它们的美丽。”的确,奥基弗的花朵油画是极其特别的:大篇铺开和平涂的色彩,柔和过渡,色块与对比把极为细节化的花朵全盘脱出到观者眼前。这次展览中最引人注目的作品也是她的花卉《白色花朵1号(1932)》,青白的花朵妖艳的扭曲着绽放,奥基弗把一朵普通的白花画成了一位情窦初开的少女,在向世人展现着它的美丽柔情。当然这幅作品的著名并不仅仅是因为它的技法,也是因为它在2014年的拍卖史上创下历史上最贵的女艺术家作品的记录:4440万美元的高价。

除了花,她的其他作品也倍受关注。例如在展厅中陈列的这一幅关于新墨西哥的《黑色美赛风景(1930)》,在层层叠叠的远山之间色块的晕染间,我们可以感受到一种细腻的力量和柔情与性趣。奥基弗的画很少有那种写实的冷峻与棱角,去而代之是一种感性,是一种精神方向的创作与升华。她认为:“我感觉关于女人有很多未知的值得探索的地方,这些还是得女人自己去探索。”
总说成功的艺术家们的画作都是互相影响的,奥基弗也不例外。同一时代的美国艺术家昂格尼斯·马丁与奥基弗的艺术风格最为相近,她们都善于运用平涂的色块创作出细腻的层次和情绪。奥基弗也与同一时代的著名艺术家们保持了密切的往来。奥基弗曾被安迪·沃霍采访过;当她居住于墨西哥时,经常去弗里达·卡洛和迭戈·里维拉夫妇家做客。奥基弗与加拿大艺术家艾米丽·卡尔也有很深厚的友谊。
奥基弗也是第一个画从飞机上俯望大地的景色的艺术家。在她的作品《云朵上的天空之三(1963)》中,奥基弗用极简抽象的手法描绘了飞机处于蓝天之下云朵之上的景色。一片片的小的白色舒缓的笔触的云彩整齐的排列在画面中央,渐渐过度到远方的淡橙色天际线。据说这是记录她为了记录与丈夫从纽约到散坦费的在飞机上的时光所作,暖灰色的色调有着说不出的温柔和眷恋。
乔治亚·奥基弗画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一切,她曾对自己的丈夫说:“我无法忽视身边的美,我坚信,只要我画的足够多,上帝就会把它给我”。或许最终上帝真的随了她的愿望,她所画过的物件的灵魂一直存在被世人反复展览称颂。
命运的插曲

提起乔治亚·奥基弗,不得不提起一个男人,她的丈夫阿尔福德·斯特格利兹。身为犹太人后裔的斯特格利兹是奥基弗的伯乐、恋人和老板,他和奥基弗的恋情一直是纽约艺术圈里的一段风流情史。1908年,当时年轻奥基弗在纽约参加艺术培训班,一天,她来到291画廊参观罗宾的水彩画展览;在这里,她认识了她未来的丈夫,著名画廊主兼艺术界常青摄影师阿尔福德·斯特格利兹。斯特格利兹被奥基弗的艺术天分深深吸引。当时比奥基弗大很多甚至接近她的父亲年龄的斯特格利兹依然抛弃自己的妻子,坚决要与奥基弗在一起。经过数年的见面与书信他们最终修成正果,奥基弗上位变成了斯特格利兹名正言顺的妻子,也签约了他的291画廊。

奥基弗是斯特格利兹爱人与缪斯。斯特格利兹在与奥基弗共同生活的这些年里,拍摄了非常多的奥基弗的肖像照,其中不乏在当时尺度非常大的裸体照片。展览的策划人谭雅·芭尔森说:“斯特格利兹就是那种时时刻刻都向往美丽的人,而奥基弗并不害怕展现自己的美丽”。在此次泰特的展览中,展示了许多关于奥基弗与斯特格利兹罗曼史的珍贵文档与斯特格利兹为奥基弗拍摄的黑白照片。的确,镜头前的奥基弗有一种棱角分明的美丽,并不畏惧争议而直视摄像头,她的眼神里也充满了倔强与自信。

尽管在学术上个人的事业和成就总是要与绯闻区分看待,但不得不承认斯特格利兹的确是奥基弗作品的重要推手。相信每个对于西方近代艺术史有些许了解的人都会熟悉“奥基弗的花朵正是寓意了女性的阴部,这是一种现代艺术女性主义的萌芽”这样的说法。但经过许多的资料调研,令人惊讶的是这种解读并不是来自艺术家奥基弗本身,她自己也从未认可这样的说法,而将这种解读资料给予史学家和媒体的,不是别人,正是奥基弗的丈夫兼老板,斯特格利兹。曾经有记者问奥基弗为什么要画花朵,她的回答很坦率:“很简单,因为花朵很便宜,也不会像模特那样乱动。我画一个物件只是因为我的感觉和体现我去观察它的方式。”一个世纪以来,奥基弗的作品都在这固化定义的夹缝里存在,“女性主义”这顶帽子既给她带来了巨大的荣誉和名声,也拒绝了其他相关的作品定义解读,也不知道这对于奥基弗来说,到底是喜还是忧。
外界的争议与批评

正如奥基弗那充满争议的人生一样,这次她在泰特的个展同样引起了众多批评家的讨论。英国的《卫报》对这次展览只给出了三星的低分评价。《卫报》尖锐的指出:“奥基弗是一个被严重低估的艺术家,她矛盾、见多识广、不愿被人控制,是一位独立的女性,然而我们在展览中只看见她大量的照片,海报和印刷品,这很难让人了解真正的艺术家是什么样的人。她(奥基弗)的大多数作品的衍生品与照片比原作好。”《卫报》也暗指泰特为了赚门票钱而渐渐的丧失了学术性。另外,奥基弗许多最重要花卉作品如《光线照到植物上之三(1917)》在展览中的缺失也是该展览被批评的主要原因。

但最富有争议的还是泰特以斯特格利兹的“女性主义”来冠名乔治亚·奥基弗的作品。奥基弗自己曾说过:“男人们称我是最好的女性画家,但我觉得的我是最好的画家之一。”的确,对于奥基弗作品的单一性解读使得她的作品在艺术史中总是处于“女性主义”专栏,但真正的平等和艺术其实是不分性别的。她那张2014年拍卖的最高为4440万美元的作品是一个很好的噱头,但观众们不知道的是同年男性艺术家的最高拍卖作品的价格是3亿美元,奥基弗的作品甚至不在最高拍卖的前50名内。男女性艺术家及其作品和展览在学术上做到完全平等,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刨除性别与商业因素的争议,英国泰特美术馆乔治亚·奥基弗个展还是值得一看的。虽然包含的作品并不十分完整,但这个巨型的展示了奥基弗的绝大多数创作和她的一生中的重要轨迹与故事,这对想要了解奥基弗的观者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