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写/整理 黄梅
本文发表于《艺术权利榜100》2020年6月
本文发表于《艺术权利榜100》2020年6月
策展人,研究员,法国巴黎Galerie Thaddaeus Ropac出版部总监
在法国,我们实行严格的禁闭措施:所有的艺术机构和画廊都关闭了,如果出家门需要一份正式文件,其中说明你出门的日期、时间和个人的详细信息。自5月11日起,画廊和小型已被授权开放,但前提社交隔离和卫生保护措施。他们想在6月中旬重新开放博物馆,但消息尚未得到证实。艺术界的工作者们有些人还在继续工作,有些人已经失业。总的来说,尽管有形的展览空间是封闭的状态,但是机构还是要确保他们继续分享艺术并与公众、收藏家和追随者保持联系。发展在线平台和社交媒体也是在维持机构的生命。但是,我想说的是,法国在在线数字发展计划方面并不如美国或者是亚洲先进、并且注重技术。公众仍然是很传统,并且非常喜欢体会展览的“真实体验”。但是他们对于艺术的热忱的的确为社交媒体和数字平台提供了助力。在线导览、数码展厅、Instragram 直播和广播是我目前注意到的艺术机构使用的主要手段。
在禁闭期间,我想确保我们的画廊通过不同的社交媒体和线上活动与收藏家和公众保持联系互动。我们开发了一个名为From the Studio (从工作室中来)的在线系列。并且通过每周邮件更新,Instagram和我们的网站进行共享。该计划包括几部分:“艺术家的眼睛”是艺术家的录制的视频,给公众讲述他们喜欢的、启发灵感物件。通过视频,我们可以看到艺术家的工作室,分享他们内心的看法,也可以在困难时期观看它们的艺术实践和进行互动。在“我的书架”上,我分享了艺术家多年来为追求灵感和研究撰写或摘抄的散文、小说和非小说。“过去/现在”则是在回顾我们的档案,将历史作品、展览和当前项目融为一体。“烹饪艺术”是从我们的艺术家的厨房中汲取烹饪灵感,并提供每周食谱创意,您可以在家中重新制作它们。“由外至内” ,我们艺术家制作户外公共雕塑,通过虚拟网络平台的形式使在家的公众可以欣赏。在“新闻”部分中,我们持续不断的报道我们代理的艺术家。
目前在法国艺术界的很多人已经暂时的或者永久性的失去了合约或者是工作。一些大型美术管的短期合同工如售票人员、监馆员和咖啡店店员被炒掉,还有一些长期合同也会被终止。在巴黎,许多小型画廊都依赖已经取消的艺术博览会,也依赖转租其活动空间。它们不太可能生存。全球的展览预算将会收紧,现在航班紧俏,在未来艺术的重点可能会更集中在本地化和社会活动上。这场危机将迫使我们去适应数字化这个现实。数字平台已经在沟通和参与方面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而且也已经变得越来越像一个展览空间。目前我们对未来的展览有一个线性的计划,同时扩大线上和线下的展览,它们是平行发展的,不能互相替代。我还认为,自21世纪以来,许多数字平台的艺术实践都反映了我们生活的现实,因此在线数字平台的发展无可非议。但是对于类似于例如绘画和装置这样的艺术形式,体验形式也会发生变化,在场体验或许是最佳的,但是在线平台使我们能够保持国际交流和知名度。我个人对虚拟平台如何增加艺术品体验以及如何改变美术实践本身非常感兴趣。
艺术使我们在危机时期质疑世界,但Josep Beuys说:艺术的作用是治愈社会,它不仅仅是个人的,也针对集体创伤。
策展人,批评家,悦来美术馆执行馆长,四川美术学院教授
的确,在疫情期间,迫于现实环境的压力,很多机构、画廊甚至艺术家都在积极尝试线上展览的模式。只是,我对线上展览的看法有点不一样。今天,线上展览肯定是一种大家探讨的展览模式,尤其是在疫情状态下,甚至是可以依赖的途径。但是线上展览并不能替代现场展览,艺术生发的现场仍然很重要,它甚至是构成作品完整性很重要的部分。线上展览对于影像、动画这些新媒体作品的展示更有优势,但对于一些需要与空间形成某种关系,沉浸体验的作品而言,由于呈现的往往只是照片、作品的局部或者拟像,观众感受到的信息就相对不足。更为重要的是,艺术品和其他产品的生产方式不一样,它需要一个比较自然的状态,这有点像植物从土里生长出来一样,是一种自然生长的过程。现场展览就是这样自然生长的一个过程,观众在一个空间中与艺术品相遇,这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这个过程中或许包含了阳光、心情甚至还有一杯咖啡的香味。所以,尽管我们对线上展览报以很多美好的愿望,但是它还是有限的。
尽管我对线上展览持不同看法,但我仍然觉得线上很重要,是一种值得继续探索展览模式。只是这种呈现方式对很多艺术家来说是一个难题。艺术家要把自己以前对具体现场的依赖转换到网络平台,这里面不仅有一个技术难度,还有对待作品的转念的转换,不同的展示和观看媒介,所对应的作品类型也会不同,要完全转换可能还需要一个过程。另外,线上展览还得面临一个观众群分类的问题。就像我们群聊一样,每个群内的人对事物的看法都会根据大致类似的价值观和职业背景作出判断,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些实际上是比较阶层化或者说阶级化,与自己无关的信息内容是不会涉及的。这样的分类状态,反而可能让线上展览的传播只停留在一个相对固定的群体内,达不到预期的目标,这不得不说是线上展览不得不面对的困境。
在今天,数字网络平台肯定是一个艺术外延的新方式,没有人可以否定它,更多的是需要去学习它。尽管就目前而言,数字网络平台仍然没达到人们的预期,但这只是时间的问题。我相信,随着网络科技、人工智能的发展,数字网络平台肯定会逐渐发展成一个非常重要的平台。现在,它也越来越多地介入到我们生活中,作为我们生活的一部分——艺术,需要和它产生某种互动与交融。
只是,每种媒介平台肯定都有适合自身的一种艺术方式,不同的媒介就有不同的艺术方式。视屏影像这样的新媒体作品肯定更适合数字平台。相对而言,传统媒介的版块,例如绘画、雕塑和装置这些媒介类型的作品,可能更适合我们过去给它们设定的一种观看语境,与现实环境中具体空间的关系对这些作品来说还是很重要的。所以,对于今天艺术在数字网络平台上的发展应该分成两个版块来讨论,我不认为一个平台可以解决所有的艺术问题。其实,媒介转换的问题是每个时代的艺术家都得面对的问题,转换本身是必然的。优秀的艺术家,像莫瑞吉奥·卡特兰每一次对媒介的使用,都包含着对艺术内在问题的思考。当然艺术史中还有太多类似转换,这种转换更多地是一种观念的实践,而不仅仅在媒介平台本身。
当然,从媒体受众的角度来看,数字平台更受年轻人的青睐。但这个问题在我看来也只是需求群体的不同而已。不仅艺术,就算在日常生活中说话和聊天,我们也会划分不同的需求群体。年轻人肯定和中老年人不一样,还有不同的职业背景,对文化的接受途径肯定也会不同。社会是类分的,尽管我们希望模糊这种类分,但是它永远存在。艺术肯定也需要去思考,在这种类分里面如何赢得更多的空间。至于是数字平台还是传统平台,其实也都不能脱离艺术本身的一些要素,如内容、观念、语言和形式等等。当然,在新的媒介和平台语境下,或许还会出现看待艺术的新维度。对于悦来美术馆这样一个新成立的美术馆而言,肯定会注意数字平台这一块,在这方面去做一些尝试和努力。在数字网络平台面前,一切都是未知的,这是一个学习,不断扩充自己,克服经验的过程。
发展交流部经理,西班牙巴塞罗那当代艺术美术馆(MACBA)
如你所知,西班牙目前是欧洲最严格的国家之一。幸运的是,传染病和死亡人数有所改善。但是情况还是非常严峻的,尤其是在巴塞罗那这样人口稠密的城市。
对艺术家和画廊、机构来说,未来是非常值得令人担忧的。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收到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MACBA于6月3日重新开放,并且有严格的规定和卫生监控,我们很高兴向公众宣布这件事。到目前为止,MACBA的在线平台一直非常重要,而且得到了很好的使用。在疫情期间,美术馆的在线平台的使用有着显著的增加,让我来分享一些数字:在禁闭期间,我们的网站访问量一直很高,比去年同期高出12%,共有282,584人次。在这里,我想注明,根据统计,我们通常有34%的网络用户会访问网站是为参观美术馆前作准备。访问的“质量”也有了改善,用户访问网站的时间增加了23%——人们来看艺术,而且是用一段时间来细细阅读,不是点进来就离开。现在,公众更加集中的使用与美术馆的展览或者活动编排无关的部分,例如,网站的“艺术与艺术家”部分和“MACBA收藏作品”部分,观看次数增加了62%。针对专业人士、研究人员的“学习与研究”部分,其中包括美术馆的档案和出版物,观看次数增加了22%。
我知道,我们正在进入一个充满不确定的时期,在这一时期我们曾经共同构建的东西至关重要,更要有义务和责任去维护。重中之重是:我们需要通过对他人的关怀来变的更加团结和紧密。从这个意义上讲,MACBA和相邻Raval街区的居民的关系比以往的时候都更加重要。MACBA从来不是针对游客或者是以占领流量为目的的,在最近的三年中,虽然游客数量暴增,但是本地观众的数量也大大的增加了。无论有无来自国外的游客,我们都有意的保存了针对本地观众的活动。待展览重新开放,我们就会重新与他们和我们的支持者们再次紧密的联系起来。同时,我们也在紧密的策划秋季的在线课程和网络平台活动。
是的,我相信美术馆会珍藏这段让我们感到伤心的日子,不论是以实体展览的方式或者是在数码网络平台。但是,这将占用资源。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必须敦促和监督政策的制定者为艺术文化和公共机构筹集资金。
策展人,深圳设计互联
疫情刚刚爆发的时候,我们刚刚做完一个年度重磅展览的开幕。原本还沉醉在大展开幕后,情绪突然放松的空洞状态的我,一下子被强行切换到居家隔离模式。我们的场馆也在1月底停止对外开放,一直到3月下旬才对外开放。
疫情期间所有人都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媒体信息轰炸,思维和情绪都极度消化不良。全面的隔离,让每个人都深陷其中。所有涉及线下落地的项目都暂停的情况下,艺术家设计师还有整个生态里面的每个工作人员都受到深刻的影响。不少设计师和艺术家开始转向线上内容生产传播,但是也有不少一部分的艺术从业人员借助这段时间进行内观和反思。
随着疫情日益平缓大家都陆续恢复情绪和工作,这个时候大家都开始问特别核心的问题:怎么生存下去,艺术何为?在这种思考之下,相信不少机构会陆续推出新的收藏、运营和管理的调整。就目前而言最直接的就是今年生态里资金都会比较紧张,机构和艺术家如何共度困难,将会变得更为重要。伴随着社交距离,社交媒体和社交网络将会更深度融合在我们的生活当中,这种媒体的深度融合将会挑战整个艺术的创造,传播和消费模式。疫情后(post-pandemic)一切必须重置在一种新的关系上去讨论,这种关系超越地域性超越当下的时间,一种人类世的,和未来有动态作用的角度去思考,我们才能有所期盼。
疫情后,我觉得核心是怎么样在这种新的线上公共空间里面,履行艺术机构的职能。线上空间意味着新的观众画像,而艺术机构怎样为艺术创作、设计思考提供平台,如何回馈和滋养艺术生态。不仅仅是艺术,我感觉大型的转变是社会价值观的改变。从自身的生命经验出发,作为一个89后,我属于全球化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一代人。我能够明显感觉出我们今天所面临的危机可能不仅仅是表面上的公共卫生危机,或者文明的冲突,而是日益明显的缺乏共享的价值观。这本身也是全球化发展当中一直都存在的问题,但是疫情让这种价值转向更加明显了。
在价值转向之时,人文的向度和关怀将尤其重要。文化艺术在其中能够拥有不可忽视的动能,它能够从各种感官出发调动社会的反思、共情和想象力去对抗似乎无可避免的价值崩塌。而对于现实世界的改造,设计已经占据从工具到思维的重要席位。如果追溯历史,每次公共卫生危机当中都有大批设计应运而生,解决问题。随着学科和观念的发展,今天的设计可以用于处理和思考和全人类的善与福祉的问题上。艺术与设计作为人文学科的一部分的素来有强烈的思辨传统,这个传统在多个社会格局变动及历史时刻都从未曾熄灭。对此,我依然还抱有信念。作为艺术生态的一员,我和我身边的同僚都对此有所警惕。我相信对于价值的建构生态中人人责无旁贷
策展人,研究员,格鲁吉亚非赢利性艺术空间Esharedspace总监
格鲁吉亚的艺术界在艺术作品方面一直很富饶,但是机构方面却不是如此。前苏联解体之后,很多艺术机构都关闭了,余下的都是勉强运转着。最近有一股名为“新机构主义“的流行趋势,比如说独立空间,艺术家空间或者是年轻藏家新开的私人美术馆,都是开门造势的时候人气很高,但没过多久就凉了。目前这个时间段是格鲁吉亚商业画廊的春天,这或许对于中国当代艺术那种曾经的交易额和规模来说是可笑的,但是格鲁吉亚最近仍然诞生非常多的商业画廊。这大概与提比利斯(格鲁吉亚首都)2018年首度开放的当代艺术展会有关。艺术在线平台也比过去更加受欢迎了。
我在疫情期间没有做多少的在线项目,原因我很难在“在家工作”这种模式里充满创造力。但是我确实策划了一系列艺术家电影的在线放映。4月我们放映了艺术家索菲奥·梅迪奥滋 (Sophio Medoideze) 的电影。5月1日,我们以柏林艺术家兼思想家乔治·格苟·加苟史德斯 (Giorgi Gago Gagoshidze) 的电影作为开场,17日放映另一部叟叟·杜拜德滋 (Soso Dumbadze) 的电影。这些电影是对时局有映射并且响应社群的需要的。我尽量会放一些具有批判性的并且很挑衅当局的电影,比如对于反映工人生活状况的,或者是LGBTQ权利的电影。我真的超喜欢这个主意,而且即使在疫情危机过去后,我也会保留这个项目,希望它能变的越来越国际化。
公共教育部主任,武汉合美术馆
疫情期间我馆在线上推出了—武汉“隔离”艺术计划,该计划从2020年1月30号(武汉封城一周后)开始面向全网征集作品,到如今,已经历三个月,发布了35期艺术计划。征集到的作品创作者上到七旬的长者下到伊呀学语的儿童,他们都用自己的双手为这次武汉“隔离”艺术计划献上了自己的作品,多样的作品形式,无论是记录身边的小事,还是抒发自己的内心所想,都将无限广阔的思维悉数展现在了二维平面上。形成了我们今天看到的一份份作品。在这些绘画类投稿中,收到各界56位艺术家,400多位小朋友,共计1320幅投稿作品、微信总阅读量达到290638次、阅读人数319812次、共被分享9015次、留言总数263,其中不乏有艺术大家:如方力钧、张晓刚、傅中望、庞茂琨、刘庆和、李蕾、杨平、熊莉钧、李津、傅中望、杨国辛、蔡广斌、缪晓春、顾雄、费俊、王庆松、贺丹等等。